正文卷 第370章 要城不要人

    小人物也能改变甚至创造历史，因为小人物缺的不是眼光和本领，缺的只是机会。

    有了机会，小人物就能一飞冲天，成为旁人眼中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王五就是小人物张丹这辈子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机会。

    其对蒙古诸部的分析无异给王五打开了一扇“新世界”大门。

    大门后不仅有着解决蒙古诸部的可行方案，还有十几万匹战马等着王五去接收。

    相比让蒙古人内讧，王五更看重那十几万匹战马。

    因为有了这些战马，他就将成为真正的北方霸主，不仅能彻底控制山河四省，更能轻松扫平西北的清军集团，成为比武昌洪化小皇帝更有资格问鼎社稷的实力人物。

    而他付出的不过是一个所谓蒙古大汗的虚名，以及根本不在自己手中的关外土地。

    怎么算，这笔买卖都是划算的，就看他布尔尼有没有这个本事把这块蛋糕吃进去，将来又是不是能顶着王五的老拳坚持不吐出来。

    是人材，王五一律重用。

    当下直接将眼前的八品小吏张丹任命为京畿安抚使，专门负责策反包括布尔尼在内的蒙古诸部。

    这个职务也是临时设置，同前番给穆里玛的燕京总管、给甘文焜的北方招抚使一个性质。

    理论上，王五没有直接任命官员的权力。

    毕竟，他虽然被大连襟夏国相晋为定国公，但在吴周集团体系中只是湖广总管，没有资格代替吴周中枢任免官员。

    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攻取燕京的这位年轻定国公，已然比当初的吴三桂更有资格成为天下的新主人。

    因此，想做从龙功臣的人一大把。

    甘文焜如此，张丹也是如此，甚至于连穆里玛都未尝没有这个心思。

    为了让张丹能够不遗余力的去策反布尔尼，王五当场让书办赵福源制作张丹的官凭，并定其品级为正三品。

    从正八品的校办到正三品的安抚使，不是官升五级，而是官升十级。

    “愿为大将军效死！”

    没想到自己这就成了周朝三品大员的张丹跪下磕头的瞬间，恐怕都有把王五画像早晚供奉在家中的想法，同时也觉自己在家中踌躇的那两天实在是浪费时间。

    “好好做，只要你有功，将来本帅不吝封赏，封侯也未必不可想。”

    王五以礼贤下士的姿态亲自将张丹搀扶起来，又给张丹这个安抚使配备随行护卫 120人，着沿途归顺周军的地方保障安全之余提供一切便利，即让其马上离京前往蓟州。

    前番蓟州守将董天宝快马来报，说察哈尔人已由长城墙子岭关进入蓟州，眼下在密云、平谷一带，可能是收到燕京外城被周军攻破消息不敢孤军来救，想等后续科尔沁、敖汉、奈曼等部抵达后再共同来援燕京。

    张丹此行就是要抢在科尔沁等部同布尔尼会合前将其策反，打科尔沁等部一个措手不及，再利用布尔尼解决漠南亲近满洲的各部，让原本能成为满清最大帮手的漠南诸部自顾不暇。

    如此一来，被困在满城的清廷就真正成了死棋。

    除了等死就是等死。

    突围，只能让清廷死的更快。

    张丹临行前，王五突然对内心已经狂喜的京畿安抚使斩钉截铁道：“如果布尔尼不相信，你就告诉他，我可与他歃血为盟！我取关内，他取关外！”

    “大将军真天纵英才！”

    张丹油然钦佩，这一招他都没想到，当下如被打了鸡血般精神抖擞满怀壮志出京。

    只其前脚刚离京师，后脚京师上空就响起了炮声。

    刘良佐不知从哪搜刮的十几门炮，正对着崇文门猛轰。

    崇文门是正蓝旗驻防，负责城防的宗室是多罗贝勒尚善，小皇帝刚刚提拔的兵部尚书明珠、内务府大臣米思翰协守。

    主要是尚善负责，因为尚善在宗室中还是比较能征善战的，当年不仅跟随多铎打过李自成，也随多尼出征过云贵，因为在云南下令屠城成了清朝入关以后第一个因屠城被降爵的倒霉宗室。

    鳌拜在时准备准备让尚善辅佐年轻的顺承郡王勒尔谨统蒙古军南下支援岳乐，未想，如今尚善和勒尔谨却成了京师的“看门狗”。

    燕京外城被叛军攻占后，尚善第一时间就找到了索尼等人，建议马上组织八旗突围，绝对不能在满城与叛军对峙，因为一旦叛军控制燕京附近的重镇，那满城就会孤立无援成为一座死城。

    当时攻入外城的周军由于各部无法协调，加之还没有完全掌控外城，因此满城的清廷真就突围成功的把握极大。

    可惜，索尼等因为没搞清状况，没敢冒然组织军民突围，结果就形成了现在局面。

    昨天议政王公大臣会议上，尚善再次强烈要求组织突围，并建议选满蒙精锐数千护着太皇太后、皇上、皇后及宗室诸王先走，由他和顺承郡王勒尔谨等组织军民继续坚守。

    但最终太皇太后采纳了老臣范文程的意见坚持在满城待援，这让尚善大为失望，回到府中后不无悲观的对福晋道：“皇上不走，也当让诸王走出几个，否则真要出事，我大清江山社稷就无人可继，与那前明崇祯有何异？”

    悲观归悲观，既然太皇太后和辅臣决定坚守，尚善也只能打起精神让福晋给他收拾起居用品，直接住在了崇文门，祈祷蒙古人和南方的安亲王真能如朝廷所盼南北夹击叛军，将这场大清入关以来从未有过的危机消弥掉。

    同尚善一起守崇文门的正蓝旗满洲都统车尔布虽然年已五十精力不济，却也是南征北战过的，在其主持下抽调的正蓝旗满洲和蒙古披甲人6000余人于城上部署还算有序，各种守城器械也算俱全，叛军想要强攻很难得手。

    因此尚善同车尔布都断定叛军不可能强攻，只会将满城围住，但让他们意外的是前几天不停在崇文门外布置各种防御工事以防八旗出城的叛军，却突然开始强攻。

    起初尚善以为是叛军同时在正阳、宣武、崇文三门展开攻势，但正阳、宣武包括其余六门传来消息表明都没有遭到叛军攻击，这让尚善不禁有些疑惑，继而做出叛军可能是集中兵力主攻崇文一门的判断。

    赶到的兵部尚书明珠却给出截然不同的判断，那就是城外的叛军不是铁板一块，而是各打各的。

    崇文门外的叛军极有可能是独自攻城。

    明珠的判断是对的，正在向崇文门发起攻击的就是前直隶属提督刘良佐部。

    这个当年曾害死明朝大将黄得功，擒获弘光帝的汉奸，如今正一门心思组织部下攻城，试图拿到攻破燕京的最大蛋糕。

    燕京城墙坚固高大远超任何一座坚城，强攻明显是不明智的做法，但刘良佐别无选择，因为那位周朝的定国公以及穆里玛的劝降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产生效果。

    真就这么巴巴等下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数。

    蒙古人入关的事刘良佐也是知道的，同时也知道周朝那位定国公正派人招抚京畿各地，作为降将刘良佐肯定没法同周军主帅去争夺京畿控制权，因为他名不正言不顺，那些投降的清朝官员不会认他，更不会为他“花马刘”出力。

    这就逼的刘良佐必须再加一把劲，如果他真能把崇文门攻下成为攻破满城的大功臣，不仅能为其建立无上威望，也能通过与穆里玛的合作把满城的旗人变成自己的支持者，如此就有和那位定国公分庭抗礼的本钱。

    不然，再这么耗下去，他刘良佐莫说封王了，恐怕不久的将来必定会被“边缘化”，甚至有可能被周军吞并掉。

    为此，刘良佐不顾自己的病躯亲临一线观战。

    指挥攻城的是其子刘泽涵，因崇文门前有护城河，刘泽涵只能一边下令用火炮轰击沉重的崇文门，一边派出大量兵力冒着城上清军火炮如潮水般越过护城河上的桥梁拼命抵近城墙。

    刘泽涵肯定不会把刘家的嫡系兵马当作炮灰使用，故而首批攻城的士兵都是刘部最近在东城和南城强征的外城青壮。

    由于燕京城墙高大，靠云梯根本不可能攀上城，刘泽涵的目标就是崇文城门，为此打造了几十具攻城的盾车和撞车，想通过人命的代价一点一点撼动城门。

    城上的尚善等人也意识到城门是这场攻城战的关键，一方面组织旗兵利用火器和弓弩射杀冲到城下的叛军，一方面通过拆卸下来的石料、砖块把城门后面的城门洞子堵的严严实实，哪怕城门被叛军撞坏，叛军想要进城也是难于登天。

    征召上城的满蒙八旗披甲人“质量”参差不齐，除从护军、前锋各营调来的少数精锐，多是些年纪不大的八旗二代子弟，甚至还有一些五六十岁的老卒。

    为了拼凑足够人手守住九门，清廷已经是对八旗做了最后动员，12岁以上的都要上城。

    可这些年轻的八旗子弟几乎没有任何战场经验，以致叛军攻城后不少人吓的面无人色，要不是那些有经验的老卒带着，“娃娃兵”们几乎就要哭着喊着回家各找各爹，各找各妈了。

    从来没有一支军队能够正面攻破燕京城，再一次被刘良佐部证实了。

    即便守城的八旗军比任何时候都弱小，但高大坚固的城墙却成了他们最好的保护伞。

    任凭刘泽涵如何驱使，如何许下巨赏，刘军也是迟迟撞不塌崇文门，反而被上面的八旗兵射杀了两三千人。

    城门附近的惨状让那些被刘军强拉的外城壮丁们如置身于地狱，有人实在受不了便往后跑，结果被督战的刘军当场射杀。

    眼见炮灰们不顶用，刘泽涵不得不派出一支千余人的精兵，可在高大的城墙面前这支精兵也无法为刘家父子打开通往满城的大门。

    刘泽涵不甘心失败，还想派出更多的精兵，却被他的父亲刘良佐阻止，认为再这样打下去就算破了满城，他刘家父子也不过是为那位周朝定国公做了嫁衣。

    兵没了，什么就没了。

    刘家父子的攻城就此草草结束，同一众将领在远处观战的王五也是摇了摇头，刘部的表现让他坚定绝不可强攻满城，只有满城内乱才有可能拿下这座坚城。

    穆里玛也是眉头紧锁，原先他可是在王五面前打过包票的，说只要他出面劝降满城内那些鳌拜党羽肯定会内应，镶黄旗中也会有不少人出来反对小皇帝，未想几天过去了，除了他喊话把嗓子都给喊哑外，城中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次花马刘的强攻失败肯定会让满城内的清军士气大涨，这对于劝降肯定不是好事，不由有些灰心。

    王五将穆里玛的神情看在眼中，当下却是安慰他不要气馁，要继续在各门对城中喊话，因为满城内的粮食撑不了多久。

    所以就算刘良佐攻城失败让城中士气大增，也不过是回光返照。

    没有吃的，铁打的人也撑不住。

    穆里玛一听在理，不由恢复了些信心，待其继续去各门喊话后，王五却把高大捷叫来，让其组织所部和北府的骑兵做好应对满城突围的准备。

    “我已派人去策反察哈尔亲王布尔尼，若此人肯反，清廷就没法指望蒙古人救他们，届时小皇帝可能会逃”

    王五将大致情况说了下，让高大捷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跑鞑子小皇帝。

    “公爷放心，有我高大捷在，别说鞑子小皇帝了，就是城中的鞑子一个也别想跑！”

    自那日在阜成门以五百人击溃上千清军骑兵后，高大捷对城中八旗兵的底细也算摸了个透，小皇帝真要出逃，他有信心让小皇帝提前去见他的阿玛。

    王五点了点头，对高大捷的能力他是非常信任的。

    高却提醒驸马爷小皇帝不跑满城又断粮的话，很有可能真会有旗人被穆里玛蛊惑夺门向周军投降，那样的话城中的旗人届时弄不好不仅不会成为周军的兵源补充，还有可能成为周军的心腹之患。

    因为，人太多了。

    多到周军短时间内没法消化。

    万一城中旗人以穆里玛为首，这个穆里玛又挟旗自重，难免又是麻烦。

    王五饶有深意看了眼高大捷，道：“你的考虑有道理，所以满城我要，人我不要无论满洲还是蒙古，亦或汉军，除了名单上这些人，一个不要。”

    说完，王五让书办赵福源将早就拟好的一份名单拿给高大捷看，上面是努尔根、满达海等投诚八旗官兵的家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