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娜娜亚的信

    眼见角人管家的灵魂被癫火烧融，重归原始的混沌，在场的众人全都是沉默不语。

    灵魂本应该是永恒不灭的。

    就算是死亡，也会从各种途径去往应该身处的地方。

    无论是黄金树的归树，角的寄宿灵魂，亦或是更加古老的灵火送葬。

    死者的灵魂们或是前往来世，或是依附于物，弥留在交界地。

    只不过是现在的交界地乱成一团，无论是哪一条都没有彻底恢复罢了。

    但是癫火却能直接烧融灵魂。

    就相当于是直接掀桌子，不玩了。

    正因如此，一切有灵魂的生物都应当畏惧癫火，各个王朝也都将癫火视为禁忌。

    操持灵魂归树，意欲永恒不朽的黄金王朝是如此。

    信仰神的强大，憧憬灵魂不灭的角人们也是如此。

    连本该永恒不灭的灵魂都不敌癫火，烧熔消失──这就是角人们嫌恶癫火的原因。

    白識摇了摇头，觉得他们有些可悲。

    很显然的，米德拉宅邸上又是一场真·玩火自焚的惨剧。

    不知为何原因，米德拉触碰到了癫火。

    从刚才这个角人灵魂的言语中可以得知，米德拉是知道癫火的危害和恐怖的。

    在被封印之余，他甚至都还能有理智去劝告他人，不要接触疯狂，接触癫火。

    但是现在尚且残余理智的贤者，却在过去，明知癫火是禁忌的情况下，没有停下……

    或者说，当时的他已经无法停下了。

    最终米德拉成为了癫火之王，造成了后续的一切悲剧。

    伊蕾娜怔怔注视那角人灵魂消失的地方，捂着嘴喃喃自语：

    “怎么会……”

    “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整个宅邸的人都变成了怪物……”

    看着一脸茫然的伊蕾娜，白識开口解释道：

    “癫火就是这样恐怖的存在。”

    “一旦被癫火感染，最初被烧灼掉的，便是双目。”

    “受癫火影响，眼珠因此烧烂，症状伴随令人抓狂的剧痛。”

    “然而在双目彻底被癫火烧融，眼珠破裂，迸发出黄色余火以后。”

    “那些癫火病后期的患者们，反而变得平静了。”

    白識回忆着在宁姆格福收容的病例们，继续说道：

    “癫火烧熔双眼，带来心灵平静——此为带来救赎之光。”

    “那些双目被癫火彻底寄宿的患者们，是如此认为的。”

    想到这里，白識又忍不住多看了伊蕾娜两眼。

    如果当时在啜泣半岛没有救下伊蕾娜，现在她恐怕也已经踏上癫火之路了。

    结果没有想到，现在伊蕾娜踏上了截然相反的另外一条道路。

    寻求彼岸灯火的癫火女巫海妲，和努力封印癫火的魔法少女伊蕾娜，真是造化弄人。

    也许这也是交界地上无处不在的两面性的又一种表现。

    癫火会侵蚀感染者，让他们不断深入禁忌，这是显而易见的。

    在成为海妲以后，她就会被癫火伪造的、虚假的彼岸灯火给诱骗，走上癫火女巫的道路。

    明明作为海妲的时候，她就像是白纸一样，本不应该有接触癫火的绝望。

    哪有什么绝望之中的救赎，只不过是癫火需要一个女巫，来指引癫火之王罢了。

    加上传播癫火的夏波利利，足以证明癫火有着主动引诱欺骗，扩散癫火的行为。

    也许这种宅邸之中的仆人们就是这样。

    在被彻底感染以后，甚至遗忘了那痛苦的过去。

    白識环顾这荒凉的宅邸一圈，开口道：

    “……万事始于巨大的一，由一产生区别。”

    “产生区别后，生命诞生，也拥有了心智，诞生了差异与区别。”

    “然而癫火却将其视作‘错误’，妄想要将一切熔化，重回巨大的一。”

    白識深吸一口气。

    重归于一，听起来或许不错。

    就像是隔壁某个世界的人类补完计划期望的那样，不再有分隔彼此的一切事物。

    但是那样的世界，白識认可不了。

    “正是因为诞生了差异与区别，‘人’才能真正切实的活在‘错误’的世界之中。”

    “将充满意义的生命烧融，让世界归于混沌……”

    “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绝不允许祂否定生命们‘存在’本身的意义。”

    莉莉娅娜深以为然，认真的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

    “癫火是生命的敌人，你千万要记住！”

    伊蕾娜现在还有些不能理解白識口中的话语，只是默默记在心里，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在一旁默默听着的梅琳娜伸手指了指宅邸大厅的某处。

    “那里有些奇怪。”

    “在那后面可能有着一个空间。”

    众人纷纷向着那里看去。

    只见那是一副巨大的挂画，占据着几乎整面墙的空间。

    而那画的内容，则是一座被鲜花环绕，充满生机的美丽府邸。

    理所当然的，这是在爆发癫火以前的谷底景象。

    白識向着那副描绘美丽府邸的挂画伸出了手。

    随着指尖触碰到了挂画，那副画渐渐化为了虚幻，露出了背后的道路。

    见到伪装被破除，梅琳娜轻轻摇了摇头。

    “明明是美好的场景，却是虚幻。”

    “这是在暗示着什么吗？”

    “简直就像是癫火病人们眼中的美好景象。”

    看了一眼一旁紧闭的大门，白識走进了画后的通道之中。

    本来只想着先看看的，但是这里既然也有路，就先从这里走吧。

    才刚刚踏入，白識便看见数个拷问官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堵在了画后的通道之中。

    见到外来者踏入，拷问官们纷纷举起手中的烛台，激射出一道道黄金弯弧。

    看见那些早已埋伏好的拷问官们，白識耸了耸肩。

    他承认，刚才外面的动静确实有点大，确实有些扰民。

    但谁允许他们来堵自己的？

    白識向前伸出了手，两种截然不同的光辉从他的手中绽放。

    苍绿色的托普斯力场挡在身前，黄金弯弧纷纷被折射弹开。

    而紫色的激光不断在掌心汇聚、积攒。

    下一刻，那唯独针对角人们的毁灭射线喷薄而出，密集的射线席卷而去。

    这些拷问官们实力明显无法和拷问老者相提并论，狭窄的环境也令他们难以躲避。

    在毁灭的射线笼罩之下，拷问官们无一例外的被命中了身躯。

    被命中的部分立刻开始分解，无论他们如何使用治愈的祷告，都无法逆转。

    这一过程的速度很快，就连惨叫也瞬间飘散了。

    在研究出了这一招生命形态瓦解射线以后，对付起角人们那真是相当的高效、快捷。

    放下手，白識默默向着宅邸深处走去。

    走入其中，白識才惊奇的发现，这里竟然到处都是书。

    走廊两边的过道摆放着的没有一点杂物，全是书架。

    在房间之中也是完全同样的景象。

    除非这主人的书籍根本多到放不下，不然根本不会产生这样的情况。

    可惜的是，这里的拷问官们显然没有呵护书籍的概念。

    从书架上被掀翻的书籍随意散落在地上，被踩得支离破碎。

    就当白識为这里的藏书数量感到惊讶和惋惜时，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间的门口。

    只见两个身形威武的角战士一前一后，提着武器俯身就向众人冲了过来。

    和之前的拷问官们不同，这两个角战士全部都是灵体，不会被生命形态瓦解射线直接摧毁。

    无需提醒，早在发现敌人的第一时间，梅琳娜就比白識更快一步的出手了。

    在掠过其中一个角战士的身旁时，梅琳娜手中的使命短刀悍然袭向他的脖颈。

    使命短刀的锋刃精准而又优雅的刺入，贯穿了敌人的身躯。

    灵魂的身躯瞬间崩散，化作了原初的魔力光点。

    另外一个角战士全然不顾冲锋陷阵的战友消失，只是直勾勾的盯着被标记为目标的白識。

    白識微微一笑，与那迎面而来的另外一个角战士对冲了过去。

    角战士手中的大曲剑刚刚准备挥舞，就发现自己的头颅已经被捏在了白識的手中。

    不等他反应过来，身体便被白識掐着，瞬间向着来时的方向倒飞。

    在脑袋撞到墙上飘散成魔力以前，脊柱就早已在反作用力的影响下被向后折断。

    随手将躲在一旁，召唤出灵体的拷问官解决，白識带着众人继续向着宅邸深处探索。

    不多时，这座宅邸之中真正的藏书库才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高达数米的巨型书架在房间之中遍布，密集的藏书多到在地板上堆起‘山丘’。

    白識看着那巨大的书库，更是感觉心痛。

    虽然他不会去研究这些古籍，但是其中的价值不言而喻。

    再说了，专业的事情有专业的人去做，最后能把成果汇报给他不就好了。

    白識咋了咋舌，忍不住开口道：

    “这里的书籍，大概比整个史东薇尔收藏的还要多。”

    “只可惜，这里的书籍都已经没法看了。”

    “要不然这府邸还能有不小的作用。”

    按道理来说，这种私人的宅邸有几个藏书室就不错了。

    就算是规模大一点，也就是一个小型图书馆。

    而现在看着这些几乎是溢满出来的书，说这里就是某个巨型图书馆都不奇怪。

    这里没有什么敌人，大概是刚才听见动静一起行动，然后一起被白識给消灭了个大半。

    突然间，白識听见了二层之上传来了声响：

    “……住手，我受够了……”

    “我们不是同族吗？那为什么还下如此毒手……”

    “米德拉大人做错了什么？”

    白識抬头望去，原来是一个抱头痛哭的白灵，似乎还沉寂在生前的痛苦之中。

    从这些角人的口中，无疑能够听出他们对米德拉的尊敬。

    并非是因为权力，而是发自真心的。

    要不然他们不会在遭受拷问以后，还用这样的口吻替他辩解。

    “啊！好像还有另一个癫火之王的气息……”

    “不对，好像不是，是一种很奇怪的气息。”

    莉莉娅娜突然开口，却立刻陷入了沉思。

    下一刻，她的身影瞬间消失。

    过了一小会儿，她再度出现在几人身旁，开口道：

    “我好像找到了跟癫火之王有些关系的东西和人物了。”

    “这里——”

    众人对视一眼，跟着莉莉娅娜来到了发现异常的地方。

    这里俨然是一个小书房的样子。

    白識向着那癫火的气息看去。

    只见那是一个瘫坐在椅子上，身形枯槁，已化为干尸的女性。

    在她的怀中，温柔地怀抱着一根脊椎骨，其上燃着微弱的癫火。

    而这跟脊柱，就是刚才让莉莉娅娜误以为是癫火之王气息的东西了。

    白識没有触碰那癫火的脊柱，先是转头看向了一旁的书桌。

    因为在那里，有一封信。

    ‘娜娜亚的信’。

    白識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这不就是白灵口中，府邸之主米德拉的妻子吗？

    怀着对于真相的好奇，白識翻开了这封信：

    ——

    不知是否会存在的来者啊。

    我名为娜娜亚，米德拉大人的妻子。

    自官邸被拷问官们清剿后已过去了许久。

    因为担心触动米德拉大人的内心，我被允许留下了性命，只是必须在此接受监禁。

    而在这堵墙后，就是我深爱着的那位大人了。

    纵使只有一墙之隔，我却无法见到他，只能默默承受着他接受永罚的恸哭。

    我的王，米德拉大人……

    不愿触碰疯狂，多么仁慈的王。

    我难以描述我是以何种心情写下这封信的。

    是痛苦、绝望、还是那从心底破土而出的喜悦呢？

    这座宅邸已经被绝望笼罩，癫火焚燃。

    而我回顾往日的种种，竟然惊觉，我才是这一切罪恶的源头……

    ——

    看到这里，白識眼神一变。

    怎么回事？

    娜娜亚，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白識立刻向下继续看去。

    ——

    我曾经怀有身孕，本应为大人诞下子嗣。

    但是幼子身上天赐的混生角，却在生产时夺走了我的性命。

    然而，本应死去的我，重新活了过来。

    渐渐的，我发现在我体内，存在着另外一个‘我’。

    是我吗？还是说，那是非我的存在？

    我分不清楚啊……

    但是我活下来了，能够继续与王共度余生。

    ——当时的我，沉浸在了如此盲目的幸福之中，以至于让王承受如此的痛苦。

    这是我无法原谅的痛苦。

    后来者啊。

    如果这封信有幸能被人看见的话，请您将我怀中的烛火交予米德拉大人。

    这正是王的希望之光啊。

    王啊，您已无需忍耐了。

    考完试了，已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