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再见祖母

    叶尘脑海中，齐羽的过往走马灯般闪现，从小到大的生活片段如潮水般涌来，令他头疼欲裂。

    此刻，许琴悲恸的哭声像尖锐的针，直直刺进他耳中。

    他抬手按住额头，缓缓从床榻上坐起身，扯出一抹虚弱的笑，说道：“阿娘，我已无碍。”

    透过齐羽的回忆，他看到许琴悲惨半生，困于阴影。齐羽最终走上绝路，很大程度是因为许琴的懦弱。

    正是这份懦弱，助长了妾室一家的嚣张气焰，将齐羽一步步推向悲剧深渊。

    当然，他又怎能去指责身为受害者的许琴呢？真正可恶的，分明是那些加害者！

    许琴猛地将他紧紧抱住，泣不成声：“羽儿，阿娘就只剩你了，若是连你也离我而去，阿娘可怎么活啊？”

    许琴是典型的古代女子，温婉贤淑，柔弱得没有一丝锋芒，可命运残酷，专挑苦命人捉弄。

    叶尘安慰道：“阿娘莫要忧心，往后我定会振作起来，断不会再让你为我操心。”

    他暗暗发誓，要带着齐羽未竟的心愿好好活下去。

    许琴端详了他许久，见他神色无异，待大夫诊脉后，说他只是手上的伤需慢慢调养，身子并无大碍，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但她还是担心他会突然晕厥，执意要他再在这医馆多住些时日。他拗不过，只好点头答应。

    叶尘道：“只要能陪着阿娘，不管住在何处，我都欢喜。”

    许琴抬手擦干眼泪，嘴角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嗔怪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撒娇。”

    她目光柔和地看着他，又道：“羽儿，你可有好些日子没对阿娘这般亲近了。”

    “往后我天天都要跟阿娘撒娇，只要阿娘不嫌我烦。”叶尘笑着回应。

    此刻，他仿佛忘却了所有前尘往事，就像回到了小时候，只是一个单纯快乐的孩子，

    许琴满心欢喜，亲自盛了药粥，一勺一勺喂给他。

    这具身体昏睡了近一日，确实饿坏了，也不推辞，一口接一口地吃着。

    实在想不明白，许琴出身名门，端庄秀丽、温柔和善，那阿爹却瞎了眼一般，

    放着家中这般贤良的正室夫人不管，偏要与那出身勾栏的妾室如胶似漆，实在令人不齿。

    从前齐羽为得阿爹关爱，在齐擎面前小心翼翼，却总被嫌弃比不上妾室孩子，自出生起，便没正眼瞧过她。

    齐羽已然香消玉殒，而他暗暗发誓，绝不会再让那个渣爹和妾室一家称心如意！

    他在许琴面前表现得乖巧懂事，许琴也渐渐放宽了心，想着回家取些日常用物。

    等她一走，他便趁机溜出了医馆。

    他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祖母。

    如今府中上下都以为他已离世，祖母那边的看守想必也松懈了些。

    院子就在府中后院，可要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进去，却并非易事。

    自从上次事件后，李嬷嬷便守得严严实实，绝不许任何人靠近祖母。

    他已经好些日子没能陪在祖母身边了，她一定心急如焚吧？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冒险前往。这一次，他没有乔装掩饰。

    刚踏入后院，李嬷嬷便眼尖地注意到了他。

    “四公子！”李嬷嬷脱口而出。

    “您是在唤我吗？”他佯装一脸懵懂。

    李嬷嬷看到他，当场就愣在了原地，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究竟是谁？怎么这般相像，简直太像了！”

    “我叫齐羽。您认识我吗？”他笑着反问。

    “不……不是，你与我家四公子长得太像了，老奴刚刚认错了，还望公子莫怪。”李嬷嬷回过神来，连忙解释。

    叶尘嘴角微微上扬，问道：“真有那么像吗？”

    “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李嬷嬷感叹道，又叹了口气说：“老奴刚刚糊涂，还以为你是我家四公子，要是他能回来，该多好啊。”

    “无妨，不知府上公子出了何事？”他装作好奇地问。

    “说来话长，四公子是我家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子，老夫人整日念叨着他……”李嬷嬷一时说漏了嘴，这些话正中他下怀。

    叶尘笑道：“原来如此，那我能否代替府上公子，去探望一下老夫人呢？我正好闲来无事，与老人家说说话，也能解解闷。”

    “公子，您这手上的伤是……”李嬷嬷注意到他缠着纱布的手。

    叶尘平静地说：“前些日子受了重伤，险些丢了性命。”

    在李嬷嬷惊讶的目光中，他大步走进了院子。他望着躺在榻上的祖母，恨不得立刻扑过去抱住祖母，告诉她自己回来了，让她别再为自己担忧。

    但理智告诉他，千万不能冲动，他的身份绝不能暴露，哪怕是对祖母忠心耿耿的李嬷嬷，也不能透露分毫。

    强压着内心的激动，努力让自己神色如常，问道：“嬷嬷，老夫人这是患了何病？”

    “老夫人年纪大了，不慎摔了一跤，伤到了头部，到现在都还行动不便。”

    李嬷嬷心疼地看了一眼，又疑惑道：“倒是公子你，这般年轻，怎会……做出这等傻事？”

    她看着他手上那道明显是自戕留下的伤痕。

    叶尘轻轻一笑：“之前一时想不开，经历了生死，反而看开了。”

    “是啊，好死不如赖活着。”李嬷嬷念叨着，像对待自家晚辈一般，又多叮嘱了几句。

    他非但不觉得厌烦，反而倍感亲切。在他化为灵体飘荡的那段日子里，太渴望这样的人间烟火气了。

    李嬷嬷的絮叨，勾起他回忆。小时候，李嬷嬷常跟在他身后念叨“慢些，别摔着”；

    从学堂回来，李嬷嬷会准备他爱吃的；及笄礼时，也叮嘱他往后小心。

    许久未曾听到李嬷嬷的唠叨，他心里满是怀念。这样平凡又温暖的烟火气，让他的内心柔软无比。

    即便这深宅大院如同地狱，可总有像李嬷嬷、祖母这样的人在黑暗中给他带来一丝温暖。

    活着，真好。这世间，仍有值得眷恋之处。他微笑着听李嬷嬷说着，李嬷嬷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

    “对不住啊，公子，你长得太像我家四公子，老奴一时没忍住，话就多了些。”

    “嬷嬷言重了，您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往后我定不会再做傻事。”

    “如此便好，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叶尘点头应道：“嗯，嬷嬷，我有些口渴，不知府上可有茶水？”

    “有有有！公子稍等，老奴这就去沏。”李嬷嬷连忙转身去准备茶水。

    叶尘与李嬷嬷的交谈声，引起了祖母的注意。

    叶尘走到祖母床边，俯下身在其耳边轻声说道：“祖母，莫怕，我是叶尘，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