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358章 绝户计

    满城有九门，里面有几十万八旗子弟，就算满八旗现在烂得不像样子，毕竟还有蒙八旗和汉八旗存在，因此清廷真全部动员的话，凑个几万人出来肯定不成问题。

    加之燕京的确是天下第一重镇，围绕整个城市的城墙周长近50里，城墙基宽24米，墙通高12至14米，相当于四到五层楼高度，且全部为板筑的夯土墙，想要强攻破城根本不可能。

    事实上燕京城也的确没有被任何军队攻破过。

    李自成靠的是兵部尚书张缙彦和太监王德化主动打开正阳门才进的燕京；多尔衮带兵到燕京时，李自成已经放弃燕京，城中降顺的原明朝官绅主动开城在门外恭迎满洲大兵。

    真正围绕燕京城进行攻防战的就是于谦指挥的燕京保卫战，战役结果攻城方望城兴叹，不得不灰溜溜撤走。

    后来嘉靖年间蒙古俺答汉入侵燕京，却只敢在城外劫掠，不敢攻打燕京。

    如今奇袭燕京因为最先进城的徐霖部迷路导致成功一半，形成周外清内局面。

    唯今想要破城只有两个手段。

    一是跟李自成一样通过内应破城，不费吹灰之力攻进去。

    二是寻找合适地点进行爆破作业，然后在缺口处强攻。

    跟太平军炸南京城墙一个意思。

    火药，周军现在是一点也不缺，穆里玛一进城就为王五指出外城的几处重要设施。

    外城有清廷三个重要机构，一是顺天府衙，二是五城兵马司，三是巡捕营。

    顺天府尹是燕京外城的“最高长官”，相当于燕京市长，正三品，除管辖燕京外城，还管辖大兴、宛平、通州等州县。

    擒住了顺天府尹就意味除了内城外，外城的行政体系就被周军掌握，由此可以利用顺天府尹领导的官僚体系帮助周军以最快速度稳定外城格局，并对周边大兴、宛平、通州等地实施掌控。

    现任顺天府尹甘文焜出身汉军正蓝旗，沈阳人，祖籍则是江西丰城。初以国子监官学生身份在兵部担任笔贴式，后来迁礼部启心郎，在这一任上因屡次奉使称旨得以高升。

    周军破城时，甘文焜正在东城的顺天府衙办公，初不知城中发生何故，待小吏惊恐来报说是叛军入城，甘文焜大惊失色赶紧带人往满城逃去，岂料到了崇文门时城门已经紧闭，守卫的八旗兵根本不让他这个正三品的顺天府尹入城。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因为谁敢保证他甘文焜没有通敌，万一因为放这位甘大人进城令得叛军尾随入城，这后果谁也担不起。

    无奈之下甘文焜便想趁乱逃出外城去通州组织勤王救驾军，半道却被穆里玛幼子白齐齐带归其父亲指挥的原八旗兵将其擒获。

    因知甘文焜重要性，白齐齐旋将人送到指挥所临时设在宣武门外永光寺的王五处。

    顺天府衙也第一时间被刘良佐之子刘泽涵带兵控制，衙门中尚未逃脱的官吏皆被捕获，整个抓捕过程中没有发生抵抗事件。

    除了徐霖带人夺取右安门发生流血事件外，整个周军从进入燕京外城到兵临满城过程中，也仅只有十几个百姓被马匹撞到受伤，并无人员死亡。

    周军对整个外城的接收可以说是在极度“和平”环境下进行的。

    没有抵抗，有的只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待周军全面控制外五城后，王五又命各部让擒获的官吏带路去搜捕居于外城的清廷官员。

    燕京的京官很多，大多因为汉官身份不能住于满城，故而在这场搜捕中，除了在满城当值的官员外，其余官员多被抓获，前后共计抓了300多官员，多是四品以下的官员。

    差不多把半个清廷的中低层官员给扫了一遍。

    那些因为“上班”躲过一劫的官员本人幸免被抓，其在外城的家眷却是无一例外被控制起来。

    没有人比顺天府衙那帮小吏更知道辖区内住些什么官了。

    针对官员的搜捕行动一直在持续，就跟不久前搜捕鳌拜党羽一样。

    如此大张旗鼓搜捕官员，自是为了配合穆里玛的“攻心之策”。

    哪怕被抓的基本是汉官，无法对八旗产生影响，但至少可以对说话有份量的大臣们产生影响。

    如果周军真能确保他们的利益不受损，那么除了爱新觉罗以外的满蒙要员，或许真能考虑换一个皇帝。

    五城兵马司也是差不多时间被控制，说是五城兵马司像是军队，实际五城兵马司就是外城的治安机构，类似警察和城管。

    五城各有一个兵马司，所谓指挥使就是个正六品的治安官。

    在军队面前，警察性质的五城兵马司肯定是不敢反抗的。

    半军队性质的巡捕营也被端了差不多，同五城兵马司一样根本来不及组织抵抗，甚至很多巡兵是主动向周军缴械投降。

    除统领巡捕营的步军统领爱尚阿在满城没有被抓，右翼总兵林雄不在京师外，左翼总兵丁三旺和中翼总兵马健皆是在家中被擒。

    中翼总兵马健倒是个硬骨头，王五让穆里玛劝马健协助周军“治理”外城，事后对其会有一定表示，起码也能保留其总兵职衔，然而马健的回答却是宁死不屈的那种。

    王五也不惯着，直接命人将马健斩首，后提此人首级扔在左翼总兵丁三旺面前。

    吓的丁总兵双腿直哆嗦，说话都结巴了：“愿，愿从，愿从大将军！”

    随后丁三旺出面组织投降的两营巡兵，会同兵马司那帮人仅用半天时间就定安了街面，并为入城的周军提供后勤安排，解决吃住问题。

    积极分子更是主动替周军张罗攻打满城的事。

    除了顺天府衙、五城兵马司、巡捕营三处重要官方行政机构外，外城还藏着王五梦寐以求的宝贝。

    就是火药。

    整个满清最大的火药库就在西城，此处火药局为兵部管辖，里面囤积堆放的火药不下百万斤，可供两万人的周军使用一年之久。

    此外，南城上头条胡同还有归工部虞衡清吏司管辖的军器科、军器案房、军器算房，以及此司所属收发八旗大小枪炮、铅子的铅子库、收储废铁炮子的炮子库。

    也就是说燕京的军火库完全落在了周军手中。

    美中不足的是没有缴获多少火炮，因为燕京原本编制内的火炮有一半被汉军重炮带到湖北，余下也分别送往各处战场，新造的火炮有点跟不上前线需要，落在周军手中的只几十门轻型铜炮。

    没有可以轰城墙的红夷重炮。

    除了大量火器外，这几处清廷的军工机构还有大量火器方面的匠人及其家属。

    哪怕不能破满城，只需把这几处机构洗劫一空，都能让王五实力空前暴涨。

    至少解决他目前面临的火药荒和人材荒。

    要不是时间不允许，王五都想在外城“生根发芽”就地造大炮，看这个燕京城墙究竟有多坚固。

    让人唏嘘的是，几乎所有火器匠人都是前明的世袭匠户，不过他们在清朝的待遇明显高于在明朝时。

    这就使得清军使用的火铳质量远高于明军，无论是质还是量都取得了对明军的绝对优势。

    清廷要是知道所有军火都便宜了叛军，恐怕当初拍板将火药局放在外城的多尔衮能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至于将火药局放在外城而不是放在满城，原因不必多说。

    前明发生在京师的王恭厂大爆炸可是吓人的很。

    满城内只有景山有一个由工部管辖的枪炮制造处，不过那地方是专门造枪造炮，并没有囤积多少火药。

    真要把火药局搬到景山，一旦炸起来，皇宫弄不好都得被夷为废墟。

    军火缴获之大，自然让王五可以放手进行爆破作业。

    只是燕京这里不同南京，乃是在平原之上拔地而起的一座大城，这使得整个城市建筑风格是“四平八稳”，不像南京城墙有些区域是建立在山石丘陵基础上，因此想要快速寻找到合适爆破地点很难。

    而且当初清廷设立满城时，特意把满城与外城连接城墙区域的前方建筑全部拆毁，形成一条宽半里多的无障碍区域，并在明朝内护城河基础上拓宽修建了一条自西便门到东便门长达十几里，宽几百尺的护城河，也就是外城汉人俗称的西河、东河。

    这意味想要进入满城，只能走宣武、正阳、崇文三座城门，别无它途。

    连带着使得爆破作业点也只能选在这三处城门附近，如今满城清军已经被惊动上城防护，别说派人偷摸爆破，就是靠近这三座城门都不可能。

    因此，王五一方面着手搜刮外城棺材铺同时，还是将破城的主要希望放在了穆里玛身上。

    满城内他的朋友并不是太多，且很难取得城门控制权。

    除与刘良佐合力监视正阳、宣武、崇文三座主城门外，王五又命高大捷率3000骑兵于城外机动，防止满城八旗军从另外几座城门出来。

    可能是周军来的太过让人惊讶，且外城一下就被周军占领，不知叛军底细的满城王公大臣们这会都没反应过来，因而表面看着守卫有序，实则也是乱成一团。

    没个两三天时间，清廷的中枢也拿不出有效方案来。

    带兵控制东城和南城的刘良佐主要负责崇文门，没想到燕京外城这么容易就拿下的花马刘明显想要比周军更快一步攻入满城，因此正在部署对崇文门的攻势。

    刘良佐的算盘打的叮当响，他真要抢在周军前面攻下燕京城，那城中的缴获起码得分走一半，也能协助穆里玛完成对八旗的动员号召，从而让他这个半路加入周朝的外来户成为燕京的地皮蛇。

    届时，这个王爵周朝不给也得给，除非他们不想要燕京，不想要北方。

    王五无所谓刘良佐是不是要强攻，除了等待穆里玛的消息就是不断让人在城外喊话劝降，除此之外就是听取被俘顺天府尹甘文焜的意见。

    吏部档案上评价“善骑射、喜读书，尤慕古忠孝事”的府尹大人，在被带到年轻的大周定国公面前时，竟然没有任何思想转折就公若不弃，布愿拜为义父了。

    王五对此不奇怪，周军渡过黄河能让三省总督白秉贞和大量直隶官员反水，那现在连燕京外城都占了，除了极个别头铁要把汉奸当到底的，其他官员肯定要把握上船的最后机会。

    迟了，命就没了。

    可能是知道眼下控制燕京外城的周军无法拿下满城，为求表现的甘文焜便献了一个绝户计。

    其说燕京外城汉民总人口不过十四万，但燕京内城（满城）的旗人有三十二万，此外还有大量官员家眷，包衣奴才，加在一起能有四十万。

    “自前明以来，京师百司庶府，卫士编氓，仰哺于漕粮，每年有六七千艘漕船自南而北，将数百万漕粮运至京师，多尔衮领八旗入关后也是承此制”

    甘文焜说为了保证京师有足够存粮，当年多尔衮便在京师和直隶共建了十五座大型粮仓。

    而这十五座粮仓均在燕京城内，加上京畿通州的西仓和中仓，共十七座。

    各省漕粮和旗庄粮食运抵燕京后，即由户部和内务府分拨储存于各大粮仓。

    户部粮仓储粮主要为在京各级官僚提供俸米、以及给八旗提供的旗米，内务府粮仓储粮主要为皇室贵胄提供粮食，另有所谓恩米的储备则主要提供给其它封爵权贵。

    不管是俸米、粮米还是恩米，都是每月初十拨付。

    一个月一拨。

    各仓储粮也是按预备一个月储粮标准存储的。

    不是不能存放更多储粮，而是运力有限。

    现在燕京的十五座大型粮仓有十一座就在外城，满城内只有四座归内务府管辖的粮仓。

    最关键的是上个月粮米已经发了，下个月粮米要等十几天后，现在周军的突然到来令得“物流”暂时中断，内城那四座粮仓原本应该存放的粮米也就无法到位。

    甘文焜最后给出总结:“将军现在只需发兵控制通州的西仓和中仓，并派兵袭扰京郊，确保皇庄、旗庄之粮无法运来京师，那以内城四座粮仓储粮情况，下官以为最多维持七天。”

    “你的意思是?”

    王五眉头有些兴奋的挑了起来。

    “七天之后，清廷要么向将军归降，要么弃城，否则只能饿死。”

    甘文焜说完，毕恭毕敬的垂下脑袋，如同幕僚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