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362章 皇上活，臣民死

    士为知己者死。

    牛旗大概就是这么个心理。

    或许，也有觉得自己还可以顶一下的成份在内。

    其打算鼓动小皇帝凭借满城和姓王的拼到底也不是异想天开，他知道鳌拜生前已经征召了几万蒙古兵入关。

    所以，燕京不是孤立无援。

    只要坚持下去援军到来，到时就是他姓王的头疼了。

    在场几人中，牛旗是兵部满侍郎，明珠是兵部满尚书，索额图和米思翰虽然一个是大学士，一个是户部尚书，但论资历都不及明珠，毕竟明珠出任内务府总管大臣时，索额图还是个二等侍卫，米思翰也不过是个内务府公中佐领，所以这会理当由明珠向小皇帝奏禀详情。

    对此，索额图和米思翰没有意见。

    综合各门对外城贼军窥探的结果，明珠得出此次来袭京师的贼军在三万人左右，这个数据和周军实际兵力差不多。

    因为周军进城后将原属五城兵马司和巡捕营的巡（役）兵全部收编，使得周军从入城始的两万人扩充到了三万人。

    如此做法除了需要一定兵力维持外城稳定外，也需要大量人员配合甘文焜这位大周北方招抚使的工作。

    如那两百多替周军到各地招抚劝降的官员，以每人十个护兵计，这就需要将近三千护军。

    在主力必须保持完整建制以应对有可能的大战情况下，大量收用降兵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驻防在东城和南城的刘良佐现在已经开始征召外城汉民青壮，并派兵挨家挨户“劝输”，除了想扩充实力打造刘家军外，也是想让这些外城汉民青壮充当刘军攻城的炮灰。

    这件事王五是知道的，却没有阻拦。

    原因是能够在燕京外城生活下来的汉民，百分之九十都与旗人有脱不开的关系。

    尤其在外城经商的，百分百都是旗人的“白手套”。

    没有旗人主子在背后撑腰，汉人可以在燕京城做工做苦力，但想要做买卖挣钱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王五从来没有把燕京外城的汉人当作可以争取的对象，他可以用后世的道德底线约束自己不在外城胡来，但刘良佐乱来是刘良佐的事，他没必要干涉。

    只要不是屠城，外城的汉人出点血、“牺牲”一些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赎罪。

    “奴才已查明直隶提督刘良佐从贼作乱，其部现驻于外城的东、南二城，西北中三城则为贼军主力占据，另据奴才所知，”

    说到这，明珠停顿了下，才道：“皇上，贼军主帅就是原先被鳌拜逼反的荆州总兵王耀武，此人投靠吴三桂后被封为平虏侯，吴三桂死后又被伪小朝廷晋为定国公，此人骁勇善战，实是当世大贼，达素便是被其部斩杀”

    明珠说这话时，边上的下属牛侍郎明显不服。

    “王耀武?”

    康熙也想到这人是谁，下意识看向米思翰。

    后者忙点了点头。

    确认就是那个米思翰曾向自己保荐的降将后，康熙不禁恨声说道：“都是鳌拜这个狗贼干的好事！他若不逼反王耀武，岂有今日祸事！等朕腾出手来，必定把鳌拜这狗贼尸首拉到午门外千刀万剐，再挫骨扬灰！”

    见皇上说的这么吓人，明珠和索额图都不敢吱声。

    康熙这边气来的凶、来得快，但也去的快，皱着眉头问牛师傅贼兵可曾攻城。

    牛师傅忙道：“回皇上，贼兵自昨日进京后便以重兵屯于正阳、宣门、崇文三门，又有骑兵数千于外六门外监视，以奴才看贼兵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攻城。”

    康熙听后却又问明珠：“你是管兵部的，你说贼兵什么时候会攻城？”

    明珠却道：“皇上，奴才以为贼兵不会攻城。”

    “噢？”

    见明珠说贼兵不会攻城，康熙不禁有些不解。

    “皇上，贼兵此次是长途奔袭，纵是有刘良佐叛我大清相助贼军，为求速度贼兵也不可能携带攻城器械，因此纵是他们想要攻城也要花费时间打造攻城器具，如此，至少半个月内贼兵不会攻城。”

    明珠说的很肯定，因为这几乎是用兵者的常识。

    听明珠这么说，康熙不禁松了口气，呢喃一句：“这么说来，朕还有时间对付他们康亲王对朕说他已派死士前往各地征召勤王之兵，另外蒙古人也快到口外了，等到各地勤王大军一到，朕就和贼兵决一死战！对，朕要亲自带领将士们出城与贼兵决战！”

    康熙越说越激动，越说越鼓舞，挥动右手在虚空中做了个马上砍杀的动作。

    户部尚书米思翰却站在那里很是踌躇，不知道是不是要提醒皇上满城的存粮压根支撑不了半个月，最多也就十天，所以皇上要坚守和贼军决战想法是好，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很难。

    可见皇上精气神这么高，便不想泼皇上的冷水，毕竟皇上还没亲政，是战是守最终拍板的还是太皇太后和辅臣索尼及王公大臣们。

    米思翰不吭声，索额图却开口了，告诉皇帝这次贼军之所以能顺利突袭京师全是因为穆里玛投了敌。

    换言之，是穆里玛这个满奸把贼军从黄河以南带到京师的。

    并说穆里玛上午就开始在安定门外喊话劝降，又向城中射进大量劝降信，意欲鼓动镶黄旗内其党羽暗中夺门好放贼军进城。

    “这个穆里玛，朕恨不得生食他的肉，喝他的血！”

    康熙的气性又上来，劈头盖脸的把穆里玛狠狠骂了一通，旋又担心的问索额图镶黄旗有没有可能响应穆里玛，出卖八旗、出卖皇上、出卖整个大清。

    索额图认为不会，因为其阿玛索尼已经想到镶黄旗会不稳，所以将忠于皇上的前锋营部署在安定门。

    而将临时征召的镶黄旗披甲人3000调到了正白旗驻防的东直门。

    负责安定门防务的是已故豫亲王多铎之子贝勒董额，有董额在镶黄旗内纵是有人真想做贼军内应，也绝计夺不了门。

    得知索尼已经做了针对性部署，康熙悬着的心又落了下来，正要问明珠蒙古军到了哪里时，宫外忽的传来隆隆炮声。

    突然响起的炮声让康熙脸色大变，快步走到殿外喝问外面的宫人太监：“哪里打炮，哪里打炮！”

    宫人太监此时也是害怕的很，哪有人知道哪里打炮。

    康熙气极，扭头对跟出来的塔阿拜大叫道：“你这狗奴才快去给朕看看，是不是贼兵攻城了！”

    “嗻！”

    塔阿拜不敢怠慢，赶紧一路小跑往宫外跑去。

    “会不会真是贼军攻城了？他们哪来的炮？”

    索额图之前一直在宫中担任皇帝贴身侍卫，几天前才被小皇帝破格提拔为国史院大学士，临时负责之前被鳌拜掌控的内阁，因此对朝中事务及贼军情况知道的并不多。

    明珠眉头紧锁，他知道外城有兵部和工部的几处枪炮处、军器局、火药房，但据他所知并无可以轰击城墙的红夷炮，只有几十门轻型铜炮，这种炮只能用于野外轰击敌军不能用于攻城。

    而且贼军昨天才进的外城，这才过了一夜不可能打造出可以攻城的器械。

    那么贼军这打炮为的是什么，难道真要用人命强攻有护城河环绕的高墙铁城不成？

    牛师傅这边脸色还算镇定，因为小皇帝就在他身边。

    只耳畔传来的隆隆炮声让牛师傅内心也不禁打起鼓来，万一姓王的抢在援军到来之前攻打满城，那说明姓王的多半有后手。

    王八蛋从来都是走一步算一步的，没有十成把握不可能莽撞行事。

    那王八蛋的后手是什么？

    难道是？

    牛师傅想到了出去查看的塔阿拜，虽然皇上很器重这个包衣奴，但牛师傅却认定这包衣奴早就脑后长了反骨，弄不好就是姓王的内应！

    想到这里，牛师傅觉得不能再让小皇帝蒙在骨子里了，当下便要将自己的怀疑说出，但话到嘴边却突然又缩了回去。

    因为，在逻辑这一块他很有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塔阿拜是内奸，他是什么？

    当日要不是塔阿拜，他能在小皇帝面前建立无敌神勇布库手的高大形象？

    小不忍则乱大谋。

    牛师傅决定把这口气先咽下去，暗中观察塔阿拜，暂不打草惊蛇。

    正寻思着，塔阿拜回来了。

    一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喘的厉害。

    “是贼军攻城了吗，快说啊！”

    康熙很急，完全就是个被吓到的孩子，哪有半点天子模样。

    塔阿拜带来的却是好消息，贼军没有攻城。

    “没有攻城他们打什么炮？”

    问这话的是米思翰。

    塔阿拜忙将手中捏着的一张纸递到皇帝面前，道：“皇上，贼军打进城的不是炮弹，而是这种劝降书。”

    “劝降书？”

    康熙从塔阿拜手中夺过那劝降书，扫了一眼就气的将劝降书撕了个粉碎，并涨红着脸咆哮道：“该死的尼堪，竟想以此离间朕与臣民，朕与他们不死不休！”

    已经开始变声期的小皇帝嗓音，听着跟公鸭嗓子似的。

    明珠、牛师傅、索额图他们不知道贼军的劝降书写了什么让皇上这么生气。

    塔阿拜却是知道。

    上面其实只写了一句话——“爱新觉罗死，全城官吏军民人等皆活；爱新觉罗活，全城官吏军民人等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