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囚徒 595 蝼蚁

    嗡——

    吉兰此时正穿行在扭曲深邃、光怪陆离的空间夹层之中。

    他单手拎着“哲人杖”，时不时抬起手杖往前方挥舞划动，破开一道又一道崭新的裂隙，然后钻进去，继续行进。

    奇怪的噪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像是粘稠液体流动的汩汩声，又类似某种生物蠕动时的动静。

    吉兰知道，那实际上是空间扭曲挤压时，物质不断分解又胡乱重构所发出的怪异声响。

    这一切，似乎都蕴含着最基本的炼金术原理。

    于是他一边穿梭，一边观察。

    借此不断印证自身的学识。

    四周的环境不存在尘世任何一种具体的事物，十分模糊抽象，只有类似黑咖与白奶混合搅拌一样的斑驳视界。

    且这种视界随吉兰的行动还会往后方拉扯延伸，似是有着无限的距离。

    这种空间夹层的存在，其实早在上千年前的神秘学典籍中就有过记载，但过往只有极少数强者才有能力破开，乃至穿行其中。

    例如吉兰的老师“白贤者”帕拉·赛尔苏斯，就属其一。

    ‘“残王”与“盲将军”的交手还在持续，但祂们击碎空间，坍缩下坠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吉兰拼尽全力追赶，面色凝重。

    ‘这样下去，我只会距离祂们越来越远，更难找到机会介入其中。’

    见状，他只好临时将篡改的点数增幅到敏捷上，凭借锁定好的数据方位，加快斩破空间的速度。

    就这般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不知道划开多少道空间裂隙，穿梭了多少重空间夹层后，吉兰总算靠近了两位司辰的战场。

    而吉兰在距离战场大概十重空间时，“残王”和“盲将军”早已感知到了他的到来。

    “威廉，你麾下那不怕死的小家伙往这边赶来了。”

    骑乘黑马，驰骋在坍缩的空间涡流里的男子轻笑道。

    在其前方，被金色绸缎环绕，手持光芒十字剑的红卷发男人则是眉头微皱。

    “吉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威廉呢喃了一声，心中暗叹。

    吉兰的胆大妄为，超出祂的预料。

    自己与巴尔迪尼的交手，根本不是使徒能够参与的，甚至连观战都有危险……吉兰的行为，和送死无异。

    若是吉兰靠得太近，威廉在与宿敌激战的过程中，难以分出精力进行照顾。

    恐怕余波都会令其受伤，甚至陨落。

    “巴尔迪尼，你话太多了。”

    威廉平静说着，抬起了手。

    “——心拳剑。”

    祂那由星空色彩构成的臂膀轮廓震颤，掌心绽放出无数金光，仿佛托举着一枚恒星。

    光线万千，四散辐射。

    每一缕光，似是斩击。

    巴尔迪尼低沉笑了笑，不再言语，扬起缰绳便提刀冲锋。

    啪嗒啪嗒！

    黑马踏足，驮负将军越过空间乱流。

    祂不退反进，主动奔向了残缺的男人，奔向了其手中的光明。

    光线沾染了将军全身，包括其座下黑马，都像是镀了一层黄金，熠熠生辉。

    噌噌噌的刺耳铮鸣接连不断。

    两者已是再度交手千万招。

    空间仿若纸糊，瞬间被余波撕裂，再度坍缩成螺旋。

    一金一黑两道身影随之坠落下去。

    巴尔迪尼面色如常，在坠落的过程中，逼近威廉，以军刀和对方手中十字剑轰然交击。

    锵！！！

    刚刚坠落到新的空间，恐怖的能量便将其分裂，两者的身影迅速拖拽成了残影，消失不见。

    巴尔迪尼很清楚，威廉之所以突然加大进攻力度，就是为了转移战场，从而间接避开靠近过来的“红贤者”。

    威廉这是在保护那个小家伙。

    “你还是这般爱护部下。”

    巴尔迪尼的笑声，不知从何处响起，穿透了数重空间，回荡不休。

    回应祂的除了沉默，只有高频的斩击尖啸。

    锵锵锵！！

    “哈哈哈，既然祂如此忠心，不妨也让其加入这场战斗，我允许你们二人联手。”

    巴尔迪尼的笑声更为狂放。

    祂的提议，威廉怎么可能答应。

    让吉兰加入战斗？

    “盲将军”看似好心成全，只不过是打算趁机杀了对方……

    威廉保持沉默，斩击更为猛烈。

    空间劈裂的哀鸣，以一种扭曲发酸的挤压声响起。

    正努力赶来的吉兰愕然发现，自己与战场的距离再一次被拉远。

    他只好咬牙，埋头追赶。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

    吉兰逐渐感到了身心疲倦。

    直到战场不知为何，突然不再坍缩下坠，这才给了他靠近的机会。

    距离八重空间之际，吉兰的感知覆盖了过去，顿时令他浑身一震！

    只见那上下颠倒，扭曲不断的斑驳视界里，一轮刺眼的金光与深邃的黑红闪电交织成团。

    中央，是两道僵持的身影。

    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黑色“巨蟒”正死死缠绕着威廉。

    吉兰再仔细感知，这才惊觉——

    那些“巨蟒”实际上是一条条扭曲蜿蜒的，长有黑色皮肤的臂膀！

    每一条臂膀肌肉隆起，末端是长有十一根手指的大手，正紧紧钳住了威廉的身躯。

    此刻，威廉面无表情，持金色十字剑的手与十几条黑臂角力，恐怖的力量令周围的空间不断挤压，出现层层褶皱。

    而祂对面，巴尔迪尼座下的“黑马”正将大嘴张开到夸张的地步，吐出了这漫天黑臂集群。

    感知到这荒诞如梦的一幕，吉兰深知两位司辰恰是在僵持，这才给了自己靠近的机会。

    而这机会，千载难逢。

    若不把握，再难寻得。

    ‘上！’

    吉兰眼神一凝，心中喝道。

    他一连挥杖数次，以最快的速度斩破空间，遁入其中，不断靠近。

    在与战场还有四重空间相隔时，这才停了下来。

    而这时，正僵持不下的“残王”与“盲将军”也都因吉兰的靠近而有所反应。

    “哦？那小家伙真要出手！”

    巴尔迪尼单手持刀，以“支配律”具现的黑红闪电抵住了无尽的金光，脸上露出笑意。

    “蝼蚁也想杀死大象，可敬可叹。”

    “吉兰，走！”

    威廉没有废话，直接皱眉喝道。

    祂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威严，这不禁令吉兰一怔。

    “蝼蚁的确杀不死大象，但若是两头大象相争的关键时刻，让其中一头打个喷嚏，露出破绽，结局又会如何？”

    吉兰稍作沉默，沉声道。

    他的声音不大，却被两位司辰听见。

    威廉眉头皱得更深，而巴尔迪尼则是狂笑不止：

    “哈哈哈哈……”

    显然，两位司辰都不认可他的话。

    吉兰深吸口气，直接以“泡影律”锁定了那骑乘黑马的高大男人。

    他毫不吝啬地消耗起神秘点数，一瞬间投入上百万的能量，用以增幅自身的原质能力。

    “永恒漏洞。”

    吉兰一手杵杖，一手抬起，眼神坚毅地将五指合拢。

    嗡——

    他身上顿时升腾起了无数“0”和“1”的半透明数字，整个人充满了神秘意味。

    无形的力量顿时穿透四重空间，笼罩在了“盲将军”身上。

    “嗯？”巴尔迪尼笑声一滞。

    同时，祂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不知为何，手里军刀不受其控制地发生了极其轻微震颤，从而导致“支配律”具现化的黑红闪电偏移一瞬。

    也正是这一瞬之差，使得祂与“残王”威廉的僵持出现了漏洞。

    “万物祷，鸟之鸣——”

    威廉眼中顿时迸发出刺眼的金光。

    宿敌突然出现的破绽，被祂清晰捕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只见男人满头红卷发飞舞，环绕身周的金绸缎一紧，旋即从身上绽放无数金色光线。

    这些光撕碎了缠绕祂的“黑臂”，进一步穿透了黑红闪电的空隙，从巴尔迪尼的胸膛、咽喉和右臂掠过——

    锵锵锵！！！

    空间再一次被高强度的能量撕碎，坍缩成了漩涡状乱流。

    巴尔迪尼闷哼一声，心脏和咽喉被威廉的金色斩击洞穿，连同持刀的整条右臂也被齐根切断！

    直到这一刻，祂还满心惊诧，被其视作“蝼蚁”的吉兰·伊洛斯，竟真能影响到战局，使祂产生一瞬间的破绽，从而被威廉所捕捉并重创！

    “真没想到……”

    巴尔迪尼即便受伤，也依旧笑道。

    祂陡然睁开了闭合的双眼。

    只见其眼皮下，是两轮深邃的黑洞。

    “你竟还有这般本事，吉兰·伊洛斯，仅凭使徒之身，却能影响到司辰……是我小看你了。”

    说罢，祂的表情渐冷，淡淡道：

    “那只能先把你这个不确定因素抹除了。”

    噼啪！

    黑红闪电从其臂膀断口迸发。

    而那条被威廉斩下的断臂，紧握黑色军刀，在空间乱流中翻滚倒飞。

    却像是具有自我意识一般，猛然找准方向，朝虚空一斩。

    “躲开！”威廉立即发出警示。

    可司辰的攻击何其之快，吉兰刚接收到威廉的提醒，还没来得及躲闪，便发觉一道恐怖至极的斩击，已劈开四重空间，到了自己的眼前。

    如遮天蔽日的黑红风暴，将其牢牢锁定，旋即轰然落下！

    吉兰不由瞳孔猛缩！

    ‘躲不开！根本躲不开！’

    他心中一惊。

    随着“盲将军”断臂挥出的斩击袭来，吉兰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如石化了一般愣在原地，只能引颈受戮……